写来调侃那些荒诞岁月里的离奇往事
土豆崽的故事
作者:袁涛刚刚出国自费留学的时候,真的是囊无分文,又要交学费,又要交房租,于是就特别留心哪种蔬菜最便宜。很快我就发现土豆最好,买上一包十磅装的土豆,仅仅一块多钱,加上点咖喱酱炖上一锅,就可以吃上一星期。如果再稍稍奢侈一点的话就加点这边便宜之极的鸡肉、猪肉或牛肉,几乎就是美味,几乎就要进入赫鲁晓夫式的共产主义了。
没吃了多久,我又想到了一个新问题,就是哪种蔬菜最贵?我留心了一阵子,发现这个问题很难答。蔬菜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季节,不同的菜场都不一样,很难比较,属于数学上的非线性关系。于是我就把这个问题换了个问法,就是说我最不可能用标示的价钱买哪种蔬菜?果然是思路一变,答案就很清晰;我最不会买的竟然也是土豆,不过这是鸡蛋*大小的土豆崽。一磅装的一包,大约要价五、六美元。我不光不会买,就是不要钱白送,或者倒找钱我也不要吃(说实话要看倒找多少钱了)。
这原因嘛,就是在我们下乡的吉林市郊区的乡下,这土豆崽都是丢在地里不要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在下乡的时候,对吃土豆崽有极其惨痛、简直就是不堪回首的经历。
那是下乡的第一个秋天吧,有一天收工回集体户,大家一边吃晚饭一边商量饭后要去捡土豆崽去。好像是谁家收完了土豆,剩下的土豆崽什么的都不要了,谁愿意要谁就去捡。于是晚饭后我们十几个男女同学、浩浩荡荡,拿着铁锹麻袋,一同去了村西头的一个山坡上的土豆地里。
果然是土豆挖完后还是剩了好多的土豆崽,再加上一些被挖断了的土豆,我们很快就捡了好几麻袋。回到集体户后,大家一起动手,把土豆洗净烀熟,然后放入缸里,放一层土豆,上面撒上一层盐,足足腌了一缸,准备冬天没菜的时候吃。
那年的冬天好像过的特别的惨。糊窗户缝的纸糊在屋子里边,被风吹开了,屋里也是零下三十几度,每天都冻得要死;水缸冻裂了,做饭要先把冰煮化才行;集体户的门每天早上都被冰住,要用斧头劈开冰才能开门。还好我们当时也就十六七岁,干什么都兴致很高,吃什么都香,头一沾枕头就入睡,一点阶级警惕性都没有。入冬后开始时吃的是冻的棒棒硬的白菜罗卜,吃的时候有种怪味。终于冻白菜罗卜也没有了,于是腌的土豆崽也要被开封了,我们大家都期待了很久了。
印象中那天收工的路上,大家都走得很轻快,都在想着腌土豆的美味。果然回到集体户时,美味的东北大米,加上腌好的土豆崽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大家都一涌而上,老实不客气的每人盛上一大碗大米饭,饭上放几个腌土豆崽,埋头大吃起来。东北的大米真的是好吃,土豆崽虽然腌的超级咸,但和一直吃的冻白菜萝卜相比,就好吃了很多。大家一吃都赞不绝口,幸福感油然而生。
我们刚刚开吃,那天轮值做饭的同学就进来房间看着我们吃饭。一边脸上带着一脸的愉悦,一边笑一边说:“有一个老鼠死在腌土豆的缸里了”,我们大家都一楞,赶紧看看碗里的腌土豆崽,好像没有什么异样,又赶快品尝一下吃到嘴里的土豆崽,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味,于是大家又低头吃了起来,吃的速度好像也没有怎么减慢,但是这幸福感可真是大大的打了折扣。
这位同学意犹未尽,继续说下去,开始提供死老鼠的细节:“老鼠的身上是光光的,毛都掉到腌土豆崽上去了”。我们大家又是一楞,又赶紧看碗里的土豆崽上有没有老鼠毛,好像没看见,再仔细看看,还是没有看到老鼠毛。大家犹豫了一下,即然是没有看到老鼠毛,就在看清楚之后再下口咬下一口,继续吃了起来,那种幸福感几乎已荡然无存。
这位同学依旧兴致不减,情节描述越来越鲜明,越来越血腥了:“老鼠的肚子是破的,肠子肚子都流出来了,就流在........”。这当儿同学们都铁青个脸,没有一个人讲话,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把饭吃下去!事情就是明摆着,这些腌土豆崽就是我们当前唯一可以当菜吃的东西。我们要马上吃完、稍微喘口气再上工干力气活去。大家都又埋头大吃起来,就好像没有人说过死老鼠的事一样。
一顿饭吃的如此曲折起伏、高潮迭起、令人难忘,甚至是让人“永远不会想起,但也永远不会忘记”。我好像在那年冬天之后,有很多年都不吃土豆崽,偶尔看到都会把眼光转向它处。
斗转星移,恍然中不知怎的,多年后我竟然在太平洋的另一边生活和工作。有一天在快下班的时候,看到一个特别能吹的同事跑到我办公室门口和坐在门口的几个东南亚的小姑娘吹牛。这个人自称以前是在海*陆战队服过役的,正在大吹陆战队的骇人听闻的训练。这家伙长的又高又胖,一脸激忿的挥舞着手上的一张略大于名片大小的贴纸,一边说着有一项训练是让他们大便之后只能用这样大小的纸来完成清理工作。这小子一边挥舞着纸片一边大声控诉说:“Youfigeritout(你自己想办法)。我听了不禁一愣,心想这陸战队还真的是夠狠,难道这还要训练,到那时候自己就有办法了嘛,真笨!这小子看着几个小姑娘的一脸惊诧,尖叫连连,脸上更是得意,然后继续爆料更恶心更惊悚的陆战队训练内容,他声音沉重地说“Weweretrainedtoeatrat,raw!(我们被训练过吃老鼠,生的!)”.........
一段被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被唤醒,我的嘴角缓缓上揚起来,心里止不住在想,那只死老鼠是刚死的还是死了几个月的?它的身上可有毛乎?那肠子肚子可还完整?你那些所謂的美国海*陸战队的魔*训练跟我们知青所经历过的“共产主义接班人”的训练相比简直差太远啦!还好你不是对我吹牛。
不过我后来发现这土豆崽在歪国卖的其贵无比的原因了。这些俺们贫下中农看不上眼,丢到地里不要的土豆崽,居然就是和牛排,雪鱼之类的一齐上的配菜。在顶尖的烤澳洲牛排,烤智利雪鱼的边上,放上几粒烤熟了的土豆崽,用银叉子叉住,再用银餐刀切下一小块,优雅地放入口中,然后用餐巾檫擦嘴,面带微笑,再说上几句法文什么的,当然土豆崽就身价倍增啦。写到这里我又有点心中不平,只怪以前没有多吃点。
袁涛:“黑虎掏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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