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世纪法国画家让·弗朗索瓦·米勒有一幅名画《土豆收获者》。昏暗的风景线之下,人们在将土豆装袋。一袋袋装满的土豆放在旁边,显示这又是一次丰收。画家的画让我们知道,在19世纪,土豆已经成为欧洲农村的重要作物。彼时,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物种迁移完成了本土化,为当地人所普遍接受。
△让·弗朗索瓦·米勒《土豆收获者》
如今土豆已是我们餐桌上的常客,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土豆是怎样从新大陆漂移到旧大陆,从而彻底改变了人类的命运的呢?
南美大陆,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称之为“忧郁的热带”,在几千年的生命时光里,印第安人在此孕育了辉煌的文明,也驯化了许多重要的作物,土豆便是其中之一。
△弗朗西斯科·皮萨罗
年,西班牙文盲冒险家弗朗西斯科·皮萨罗征服了印加帝国,于是也发现了当地人特有的食物——土豆。在满载着掠夺来的金银珠宝的货船上,土豆开始了在欧亚大陆的最初冒险。
坊间一直流传一种说法,土豆拯救了整个世界。这一说法究竟有多少根据呢?
许多人可能不信,但是导演陆川却相信,因为他亲眼见证了土豆的奇迹。
······
土豆拯救世界?
且不说土豆有没有拯救世界,土豆的确拯救了“马特·达蒙”——在科幻电影《火星救援》中,马特·达蒙饰演的宇航员滞留在火星,靠着对阳光、水分、养分的精准把握,成功种出了土豆,最终延续了生命。
△《火星救援》剧照
科学照片上可以看到,火星是真正的不毛之地,那里没有氧气和水分,什么作物都不能生长,但人们还是还是愿意接受能在上面种出土豆的设定——因为土豆实在是太能适应极端环境了。只有你想不到,似乎没有土豆不能生长的地方。甚至沙漠!
让我们跟随导演陆川的镜头,去看土豆如何在沙漠中扭转乾坤吧。镜头随着无人机飞向天空,俯瞰大地,在无垠的荒漠之中,一片片绿色的圆圈出现在我们眼前。那就是土豆在沙漠中所组成的绿色长城。
△库布齐沙漠农场俯瞰
绿色长城的背后,是一个漫长且艰难的课题。不仅要先对碱性土地进行改良。沙丘上建大型喷灌,还要在喷灌圈外栽种树木,防风固沙。种植时,还需要选取优质的马铃薯种子,悉心栽培,天气和土壤等影响栽培的因素在这里表现得更为极端。视频中,种土豆的主人公叫陈喜良,是现实中沙漠中种植者的一员。他说:“4年的种植,7个月的坚守。”短短的一句话,背后是汗水和岁月沉甸甸的分量。
△种植者陈喜良在农场劳作
“时间是山河的倔强,土地是人的梦。”喜欢诗歌的陈喜良曾经这样写道,在时间的长河里,人在土地上造出了自己的梦。从这句诗里,陆川看到了沙漠中种土豆者的坚守,感受到了时间在陈喜良身上的印记,也强烈地感受到了土地对于这些坚守在库布齐英雄们心中的分量。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绿色长城也是在不断与狂风、沙暴做斗争中一点点生长出来的。陆川很喜欢这样的异域场景,对他来说,拍摄就像是一场旅行,而这场旅行最让他感动的是真实。在当地拍摄用的大多是当地人,劳动者们擦土豆的动作尤其令陆川印象深刻,他们会用手掌根部珍重地去抹一下,“农场工人拿土豆的方式和他们用手抹去土豆上的沙粒的方式,特别像是抚摸自己的孩子。”
△农民用手抹去土豆上的沙粒
然而,饱含着劳动者心意的土豆,想要被人们吃进口中,还要经历另一层冒险。
当年,能够适应极端环境的土豆,从美洲大陆旅行到欧洲大陆之后并没有得到重视,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人们并不吃它,还对它进行污名化。直到有一天,饥荒发生了。当人们不得不考虑用什么作物来抵御饥荒的时候,一向被人轻视和污蔑的土豆被推上了前台。
△土豆“正名”第一步
年代,一场因寒流引发的饥荒在法国蔓延,法国科学院就“灾年减饥食粮”的主题举行征文,一位药剂师推荐了土豆,这篇文章披荆斩棘最终获奖,这是土豆在欧洲正名的第一步。
不过“成也土豆,败也土豆”,人们一旦对土豆产生依赖,彼此的命运就牵连在一起了。土豆不能生病,更不能减产。从这个角度来说,土豆确实拯救了世界,它与其他量产作物一起为世界人口的繁衍提供了“后勤保障”。可是,在很长一段时期,土豆只是特定阶层的食物,这又是为什么呢?
土豆征服人类味蕾
饮食人类学家有一个基本结论:食物是有“阶层”之分的,不同的人群会青睐不同的食材。简单说来就是:你吃什么,你就是谁。土豆一开始只是劳动者的食物。这一点我们从米勒和梵高的画里就能看出来,在那些风格偏暗的画作之上,土豆扮演了劳动者的“面包”角色。梵高写道:“吃土豆的人用他们同一双在土地上工作的手从盘子里抓起土豆。”而当时,那些不需要在土地上劳作的人,对土豆则不屑一顾,有一个原因说来可笑,他们觉得土豆长得太丑了。
在推广土豆这件事上,欧洲知识阶层没少费力气。在西班牙,有人将土豆献给教皇,在法国,有人把土豆花送给王后,在英国,皇家农学会积极号召人们种植土豆。经过一两个世纪的普及,土豆已经成为各个阶层人士的食物,只是在食用的方法上稍有不同。劳动者还是习惯于整体煮熟了吃,而更高阶层的人士则更愿意将土豆经过一道烹饪的手续。
△帕蒙蒂埃向国王和皇后展示土豆植物
薯片最初便是土豆的一种高级吃法,在土豆普及的过程中,薯片可谓功不可没。那你知道,薯片诞生于一次抱怨吗?这更像是一个戏说,而不像是真事。
乔治·加林在纽约州北部长大,年,他受雇于一家为曼哈顿富裕家庭提供服务的高级餐厅。一位挑剔的顾客抱怨薯条太厚。由于对这位顾客非常反感,乔治准备“报复”他一下,于是他把一批土豆切成纸一般薄,继而油炸成酥脆,并用大量的盐调味。然而报复不成,顾客却很喜欢这种土豆新吃法。很快,加林和这家餐厅就因为他们的特殊“萨拉托加薯片”而闻名。
△乔治·加林的LakeHouse餐馆
尽管对于薯片究竟是谁发明的还有争议。但历史的官司归于历史,人们对薯片的热爱却从其一出现就一发不可收拾,富人可以在高级餐厅享用,其他人在家中便可完成简单烹制。不过薯片真正引领人类消除饮食的阶层差异,主要原因是一个薯片工业体系的崛起。薯片的大规模生产,大范围消费,这些都定义了薯片本身,也规范了食客们对薯片的期许与想象。
那你知道一片现代工业体系中的薯片是如何诞生的吗?这也是陆川所好奇的,一个蒙太奇手法,库布齐农场的风沙、紧张与孤绝等场景得以转移,薯片工厂的故事以一车长途跋涉的土豆开幕。
△土豆由库布齐农场运送到薯片工厂
影片中,在滨江之城武汉宽敞明亮的厂房里,50吨库布齐土豆兄弟们经过4年的培育,在这里将进行一场身体的分离式,在竖琴演奏的巴赫音乐背景下,陆川镜头下的薯片工厂快乐而有节奏。为了更好地拍摄,陆川主要以Macro微距镜头为主,以更好地用特别表现机器生产的工业美感与薯片的金*薄脆。拍摄时,陆川带着摄影机走遍了生产线上几乎每一个流程和细节。
面对整个工业化流程,陆川赞叹不已。工业化不再是冷冰冰的科技感和大机器,而是有一种匠心蕴含其中,那种精准和智能化是陆川所想要表达的。他说:“工厂精密得让你叹为观止,土豆进去之后,先进行清洗,控制湿度温度,甚至每一片厚度都是一致的。”
△工业化对应的精细化,体现在极致而细微的数据上
为了保证每一片薯片都有相同的口感和品质,切片误差控制在0.1毫米内,加工薯片的时间也精确到秒以保证最恰当的香脆,每一批次的薯片都需要与*金表样进行对比。
金*薄脆的背后,是工人们对于自己工作的执着和一丝不苟。当身处于冷库之中,陆川和薯片工厂的冷库主管瞿明面对面,瞿明在手电筒灯光下用手拿起土豆翻看的动作尤其让动容。在瞿明看着土豆的那种严谨和执着的眼神中,土豆像是有生命的、有温度的,即便是在冷库里,面对堆积如山的土豆,他们像是在一起呼吸。
拍摄时,语言动作的设计都显得冗余,陆川只是用镜头自然捕捉到了他的真实状态,便能让观众感受到瞿明说的“把东西做到多好,永远是自己和自己的较劲儿”这句话的分量。“我们在吃薯片的时候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