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璟好笑道:「过期的饮料都能喝到,你也真是人才。」
「他严重吗?」我急急问。
「没什么事,」严璟说,「输两瓶液,观察一下。」
我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护士很快推了医疗车过来,把输液袋挂起。
庄焰看向我:「夏眠。」
「来了。」我跑着到他身边,问,「怎么了,又哪里不舒服?」
庄焰抿了一下唇,说:「我要打针了。」
我安慰他说:「严璟说挂完两瓶你就没事了。」
庄焰皱眉:「我说,我要打针了。」
我茫然:「你不想打吗?」
庄焰忍无可忍道:「你打针的时候,我是这样说的?」
我愣了一下,脑子里的轴承缓缓转动,试探地伸出手。
庄焰闭上眼。
……明白了。
我的手,覆在他眼睛上。
被睫毛刷过掌心的软肉,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护士拆开输液管,笑着说:「这么大的人,还怕打针?」
我回想了一下庄焰说过的话,轻轻道:「他怕这个,麻烦轻一点。」
掌心里的眼睫抖了一下。
我的心跳也快了一下。
护士把针扎了进去,处理完点滴的速度,甚至已经推着车走了,
我的手还是没挪开。
庄焰也不催促。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类似暧昧,类似心动,类似……当年虽然懵懂却甜蜜自知的初恋感。
直到严璟咳嗽声传来,我才挪开了手。
严璟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摇了摇头,说:「好歹是急诊室,庄焰又没死,你盖他眼睛做什么?」
我耳朵根烫,支支吾吾:「……呃,庄焰……我,帮他挡光……」
严璟看破不说破,只意味深长看向庄焰:「何必呢?」
庄焰缓缓抬起眼,同样看向严璟:「你也一样,何必呢?」
严璟说:「我们的情况不一样。」
「是不一样,」庄焰淡淡道,「但结果都是殊途同归,谁都不愿意守着遗憾老去、死去。」
严璟淡笑了一声:「你倒是看得开了……随你吧,朋友一场,只能希望你……得偿所愿。」
说完这话,严璟看向我:「我还有别的病患,庄焰这两瓶输完,症状缓解你们就可以回去,晚一点再让他吃些清淡的东西,最近几天避免油腻,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谢谢。」我诚心诚意,对严璟说,「谢谢你。」
「好好对庄焰,」严璟定定看我,「你欠他的,太多了。」
「我知道,」我说,「我会好好对他,会好好补偿他。」
「如果能把你的好与补偿转化为数字,那你应该在这个数字上乘以十,乘以一百,」严璟欲言又止,「庄焰他为你……」
「严璟。」庄焰淡声道,「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严璟低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也对,我没什么权利指指点点别人,自己都还乱成一团呢……」
说完这话他就走了。
我听得出严璟有些话没能说出来,我也知道,是庄焰阻止严璟告诉我一些事。
是庄焰因为我的原因在国外受了委屈,还是别的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但确确实实因为我造成的伤害?
我又怕又悔。
怕真的是这样,我对庄焰的伤害不只是年少时的欺骗和抛弃。
又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一步错,步步错,牵连了本该与此无关的庄焰。
「夏眠。」庄焰叫我。
我望向他,紧抿的嘴唇颤了颤。
庄焰见我这样,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我隐瞒了你一些事。」
我心里一紧:「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庄焰说,「可是,我不打算告诉你,因为这些事虽然重要,但对于我们,你和我,对于我们的关系来说,并不适宜开诚布公。」
庄焰望着我,目光平静,语气透出了释然:「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吗?」
「你,你……」我心慌得厉害,不知道该回答还是不该回答。
「说,」庄焰盯着我,「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我犹豫了再犹豫,轻声道:「你回来,是因为……我。」
这么恬不知耻的猜测,确是这几天相处中埋在心底呼之欲出的答案。
庄焰点了点头,说:「是因为你,但不只是因为你,也是因为另一个对我重要人,她告诉我,人生很短暂,错过的人不能再相聚,逝去的人不能再回来。我可以抱着仇恨、怨怼、失落、绝望、遗憾、不甘……种种负面情绪活下去,再用分离来折磨彼此,但我也可以丢下它们,回到这里,回到你身边。这些年,我始终没办法走出来,直到我决定放下过去——过去的那些,你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事,我放下了,为我自己,也为你。夏眠,我有事瞒着你,但这件事只与过去有关,与未来无碍,我不会说出来,永远都不会。它被我放下了,放在了囚困我们八年的那个地方,你不需要去猜测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你只要多想,未来还能为我,为我们做些什么,这就够了,足够了。」
我听完他的话,恍惚地抬起脚,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
在庄焰的注视下,缓缓俯身,将自己的头枕在他肩窝里,抱着他的腰肢,半个身体依靠在他怀里。
「庄焰……」
「嗯?」
「以后我不问了,我也不想了,」我呢喃着说,「我这个人,大概还是像过去一样自私。就算以前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什么错事又伤害了你,我也不去翻了……现在,以后,我会对你好,那个地方……囚困了我们八年的地方……不要再回去了,把它放在身后,离它远远的……庄焰,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好爱,好爱你……」
以前的夏眠,敢于说爱,因为她是受宠的,她是嚣张任性的。
现在的夏眠,好像也敢了。
因为庄焰依旧宠着她,为她承担了一切,也为她放下了所有。
庄焰不会不要夏眠。
夏眠要把「夏眠」还给庄焰。
完完整整,一点不差地还给庄焰。
庄焰摸了摸我的头发,逸出口的叹气中含着无能被解读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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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之所以长了嘴,除了吃东西,最大的作用就是说话。
为做错的人道歉,为误会的人解释,为喜欢的人告白。
我觉得自己这张嘴还算没白长。
庄焰身体素质好,输完液症状就消退了。
回到家,我扶着他,送他到卧室门口,又送他到卧室床上。
……原来进他的卧室,也不是那么胆战心惊、诚惶诚恐的一件事。
庄焰躺在床上,我拉过被子给他盖好:「我去给你煮粥,严璟说你最好吃点东西再睡。」
庄焰迟疑了一下,问:「你会煮粥?」
「不会可以学啊,」我说,「你有电饭煲,我有智能手机,不会弄到厨房爆炸的。」
庄焰淡笑了一声,点点头:「好,你去吧。」
我站在厨房里,调出了网页,搜煮粥攻略。
是不难。
米洗了——多洗几遍,洗干干净净。
水和米有一个比例值。
电饭煲里有刻度,照着放就行。
按下开关,确定电饭煲开始运行,我撸起袖子,收拾餐桌上的碗筷盘碟。
尽量把声音放轻,不熟练但也没出问题地洗好、放好,又擦干净餐桌。
在等粥煮好的时间里,我搜一下肠炎患者吃什么粥比较好,有一条回答是可以吃山药。
冰箱里正好有。
我翻出山药,按照网上教的,去皮,切小小的块。
我边切块边挠手背,痒得要命。
好不容易切完块,放进煮着的粥里,我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先是开冷水冲,没用,又开热水冲。
反反复复折腾半天,也没缓解多少。
甩着手,边挠边围着饭桌绕,嘶嘶地皱眉。
等电饭锅提示作业完成,我盛了一点尝了尝。
挺好,煮熟了。
我找了个托盘端着碗和勺子,送到庄焰的房间里。
庄焰靠坐在床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戴着眼镜,手指轻敲键盘。
「粥好了。」我说,「你先喝点粥,工作要是不急,明天再做吧。」
庄焰合上电脑,摘了眼镜,没有迟疑地端起粥碗。
同时看见我红肿的手指,蹙了蹙眉:「手怎么了?」
「给山药削皮的时候没戴手套,」我说,「这次没经验,下回就知道了,你尝尝,这粥可好吃了。」
庄焰拿着勺子,喝了两口。
我满眼期盼:「怎么样?」
「还不错,」庄焰浅淡勾唇,「我以为会是酸甜苦辣什么味道都有。」
「你别把我想得那么蠢啊,」我说,「谁会煮粥煮成那样。」
粥还很烫,庄焰用勺子轻轻搅动,我在旁边呼呼吹气。
等庄焰喝完粥,我又把带回来的药和温水拿进来,嘱咐他吃。
庄焰吃完药,对我说:「晚上的药,你也记得吃。」
「我一会儿就去吃,」我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庄焰说,「时间不早了,你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我点点头:「你有事就叫我,打电话、发